第6章6
两日后,傅安和苏晚晴的婚礼如期而至。
颜舒攥着最初收到的那张请柬,终究是放不下傅安。
就当是见最后一面,再看一眼,这个她爱了快十年的男人。
作为这场婚礼的总策划师,颜舒像老鼠一样,远远地窥探他们的幸福。
她站在婚礼现场最边缘,水晶灯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梦境。
傅安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站在鲜花拱门下,眉宇间的温柔依旧熟悉。
苏晚晴挽着父亲的手臂缓步走来。
“你愿意吗?”主持人问傅安。
傅安没说话,伫立在原地。
“新郎幸福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宾客朋友们给新郎新娘送送祝福!”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颜舒也跟着,卖力地鼓掌。
过了好一会儿,麦克风才传来傅安低沉的嗓音。
“我......我愿意。”
香槟塔折射出迷离的光,新人交换戒指时,钻石的光芒闪花了颜舒的眼睛。她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
那里曾经也有一枚素圈,内壁刻着傅安名字的缩写。
当傅安低头吻住新娘时,颜舒轻轻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刺痛没有来临,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宴会厅里又爆发出阵阵掌声,将回忆打碎。
颜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策划书,傅安签名的墨迹已经干透。一周以来殚精竭虑的筹备,终于在这一刻圆满落幕。
她悄悄退出宴会厅。
颜舒转身走向夜色深处,身后绚烂的烟花正好绽放,将她的影子温柔的融进黑暗里。
没有回头,也没有遗憾。
死亡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倒计时。
办完了婚礼,在前往挪威之前,颜舒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返回学校旁的老房子,曾经和傅安一起住过的地方。
玄关的穿衣镜还蒙着那块白布,她轻轻掀开一角,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厨房的玻璃罐里,风干的玫瑰花瓣一碰就碎。那是傅安送她的第一束花,她固执地留着最后一片。
现在,碎屑从指间飘落,像场小小的葬礼。
二楼书房的地板吱呀作响。
颜舒跪在阳光最好的那个角落,指甲抠进地板缝隙,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是傅安送她的三周年礼物。
那时候的他没有钱,却笑着说:“舒舒,婚礼上我会给准备一个比它大十倍的钻戒。”
主卧的衣柜深处,压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颜舒把脸埋进去深深吸气,却再也闻不到那抹雪松香。袖口被她眼泪浸湿的暗痕还在,那是决定离开他那晚留下的。
“再见。”她对着空荡荡的袖子轻声道。
角落里的老唱片机,当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静静躺在那里。
颜舒取下唱片,在背面找到自己当年偷偷写下的“Mr.Fu”,现在用指甲狠狠刮花。
最后是后院那棵樱花树。
树皮上刻着的“F&Y”已经长成扭曲的疤痕,她用小刀一点点剐掉,木屑混着泪水落进泥土。
颜舒做完这一切,将那把老钥匙放在门口的信箱里。
然后,她拉着行李箱,打车前往机场。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安静地离开,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登机前的一刻,手机响了。
“颜舒,我不管你在哪。”苏晚晴语速很快,带着哭腔,“你现在到中心医院来,傅安他快不行了,算我求你。”
医院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
颜舒跌跌撞撞地跑来。
透过ICU病房的玻璃,她看见傅安静静地躺着,各种仪器的管线插满了他的身体。
氧气面罩下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证明他还活着。
“婚礼回来以后以后就一直抽烟,问他什么也不理,医生说他有天生的肺病,之前动过手术,换了半叶。”
苏晚晴几乎已经语无伦次,哭着抱住颜舒。
“我动用了关系,查到当年换肺给他的人就是你,用其他人的会有排异反应,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换!”颜舒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但是晚晴你听着,不要说我来过医院。”
既然你已经拿走一半了,就把剩下的一半也拿走吧。
颜舒知道,即便是正常人进行换肺手术都会元气大伤,更何况是她这种将死之人。
唉,想亲眼看一次极光都做不到吗?
但是想到这,颜舒却轻轻笑了。
她想起阁楼唱片背面被刮花的“Mr.Fu”,想起樱花树下混着泪水的木屑,更想起那年手术室里医生问她后不后悔时,她笑着说:“把我的名字刻在他身体里,他就永远忘不掉我了。”
原来一语成谶。
麻醉剂注入静脉的瞬间,颜舒恍惚看见了挪威的极光。那绚丽的光带中,傅安站在她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傅安......”她在心里轻声说,“这辈子欠我的......”
“下辈子......你要连本带利......”
“还给我......”
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答声。